想想6000多年前的苏北是啥模样?人们住哪儿?啥样的房子?穿什么?吃什么?在那个充满神秘的蛮荒时代,他们过得快乐吗?
大墩子神秘莫测
2006年夏日,笔者怀着探索未知的好奇,前往苏北史前文明遗址——邳州大墩子原始村落探访。出邳州城北行40多公里,来到该市四户镇北边的田野上。千顷麦浪在五月的西南风中摇曳,远处高大的白杨林后边,地势微微隆起。同行的友人告诉我,这里就是邳州大墩子古村落的所在地。
以上大墩子遗址照片,摄于2023年秋
大墩子是一个漫坡状的土墩,比周围要高出4米多。其平面近乎圆形,直径250多米,面积在5万平米左右。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老乡们便不时在墩子上发现汉代陶片、周代鬲足、战国的玉饰以至新石器时代的墓葬等。大量人类活动的遗存,激发着人们的想像力,形形色色的传说让大墩子变得越来越神秘莫测。消息惊动了考古界,专家们于六十年代先后3次前来探掘,湮灭数千年的大墩子文明,被撩去神秘的面纱。大量珍贵文物和重要遗迹的发现,证明这里曾经经历了母系氏族公社和父系氏族公社两个漫长的人类进化阶段。
“安居房”挡风避雨
今人常说“安居才能乐业”,谈起飞涨的房价常常争得面红耳赤。那时的大墩子人自然无此烦恼,他们依靠勤劳智慧便可赢得一方安居之所。
专家们在大墩子遗址中发现了5处烧土地面,掺杂着蚌壳的泥土被烈火烧过以后变红变硬,厚达二三十厘米,且表面平整。显然,这些烧土是夯实以后又点燃草木烧的。其边缘散布着一个个圆形柱洞,深度与直径约20至40厘米,搭建房屋的木柱正好可以竖在里头。柱洞底部垫着经过加工的方形石块,填塞着烧土屑,那自然是为防止木柱下陷和腐烂而铺设。烧土层边缘上留有倒塌的残壁,同样是用植物秸秆掺杂泥土筑成,并用火烧过。至此,可以想像出先民房屋的特点:地面平整,室内干燥,周围筑有土墙,有木柱支撑,木柱下有石块作础,这跟近代苏北农村土木结构的旧式房屋何其相似乃耳。
更令人惊喜的是,墓葬中居然发现了陶房模型。它让我们在6000多年之后,有幸直观地认识先民的房屋:有的立面呈三角形,有的立面呈长方形,有的横断面呈圆形,屋顶高耸,斜坡陡峭,便于下雨时泄水,屋前设门,屋后和两侧开窗,跟今人一样,室内的通风采光受到足够重视。面积五六平米,大的16到30平米,属于一居室的“小户型”,但一个小家庭居住足矣。
大墩子人不再穴居野处,不再构木为巢,他们从树上走下来平地造屋。四周有檐、门窗齐全、四角攒尖式的“安居房”,闪耀着大墩子人的智慧之光。
好酒蔚成风气
苏北人好酒,这是到此游历过的外地人的普遍印象。从地下挖掘来看,苏北人的这一爱好还真的能找到远古的渊源。曾参加过多处古遗址探掘的考古专家、已故的邳州博物馆副馆长陈永清在他撰写的《邳州史前文明》一书中提到,在大墩子及其附近的刘林遗址的考古发掘中,发现了数以千计的陶器,其中酒器占了相当大的比重。按用途划分,有用于沥酒的漏缸,有接酒、盛酒的酒盆,还有温酒、注酒的陶器。酒杯种类更是形态各异,多不胜举,厚胎高柄杯、薄如蛋壳的黑陶杯、高柄三足杯、高柄缕孔杯、觚形三足杯、平底杯等。饮酒器具数量繁多,制作精美,在墓葬中随处可见,由此可以窥见墓主们生前对酒的嗜好、当时饮酒之风的盛行以及酿酒业的发展。看来,苏北人好酒是从远古一脉传承下来的。
▽镂空陶豆
▽带盖陶鼎
酒是以谷物和果类为原料的,酿酒业的发展说明那时粮食已有剩余,农业已达到可观的水平,众多储粮器具和先进农耕工具的出土也为此提供了佐证。
▽圆足陶杯与陶背水壶
吃饱喝足的同时,大墩子人对文化、文明的追求也显得多姿多彩。先说穿衣。相传黄帝之妻缧祖教民养蚕织布,黄帝始制衣裳。大墩子出土的纺织工具,为这些传说作了实物印证。纺轮是现代纺织工具的鼻祖,大墩子出土的纺轮有圆形、半圆形、六角形,林林总总,大小不一。大墩子人还用上了缝制衣服的骨针、骨锥。骨针长10多厘米,一头为剌,一头有孔,穿针引线,运用自如。大墩子出土的彩陶上画有网和布的纹饰,专家由此推知当时已有了织布机。纺织品的问世和发展,让大墩子人告别了赤身裸体,冠冕堂皇地步入文明时代。
▽獐牙沟形器与石镯
《墨子》说:“食必常饱,然后求美。”吃饱饭的大墩子人对饮食器具颇为讲究。那些造型优美、色彩绚丽的鼎、钵、盆、碗、壶,装饰着变形的植物花纹和动物图案,线条流畅舒展,构图灵活统一,既实用,又艺术,审美情趣不比现代人差多少。难怪有学者认为,大墩子是中原衣冠文化的始祖。
▽陶碗
▽彩陶器座
墓葬一律向东
大墩子遗址有一处公共墓地,面积达6000平米以上,分布密集,相互迭压。墓葬人架的头向无一例外地朝着东方。专家推测,古人从太阳自东方冉冉升起获得了启示,死者头部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寄寓着对生命延续的渴求和对太阳的崇拜。
▽生产工具
大墩子墓葬的陪葬品也彼此不同。早期墓葬随葬品很少,说明那时尚未出现私有制;后期墓葬则有了明显差异。有的大墓随葬品达60余件,同时出现了夫妻合葬墓,显示这时已进入父系氏族公社阶段,出现了家庭私有财产和贫富不均现象。有一墓葬的墓主为30余岁的男性,身高1.85米,身材魁梧,骨骼粗大,随葬器物多达53件,显示了地位的不寻常。两付穿孔龟甲置于腹部左右,内盛6枚骨针、6枚骨锥,还有大量穿孔石斧、石铲、骨鱼镖等生产工具。此外还有小狗陪葬。由此可知,此人地位虽高却未脱离生产劳动。从性别来看,男性的陪葬品多为生产工具,而女性的陪葬品多为生活用具,说明那时男女分工已开始明晰。
专家们在探掘中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超过半数的人缺少上颌侧门齿,不是由牙病引起,而是硬生生地敲打掉的。拔牙的年龄大体在十三四岁以后。大墩子人盛行拔牙的风习引起专家注意。陈永清先生称,《山海经》、《淮南子》有凿齿的记载,我国少数民族也有拔牙的习俗,古人的墓葬中更有墓主手握猪牙、獐牙避邪的葬俗。大墩子人生前拔牙,其意恐怕是以牺牲自己身上的某一部分为代价,奉献给神灵,用以换取生前的平安。这跟死后手握兽牙安葬,以求得死后安宁是一个道理。
大墩子原始村落象一幅全景式画图,向我们展现出6000多年前那个逝去的时代的生活场景,留给我们太多的惊讶、谜团和想象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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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物照片摄自邳州博物馆,谢谢邳公协助
定稿于2023年10月16日
(作者:胡连俊 徐州广播电视台资深记者 杂文作家 联系电话:195044565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