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局部发掘到大遗址保护利用
徐州日报记者 张瑾
2月26日,2023年度江苏地域文明探源重要进展汇报会在南京举行,徐州驮篮山遗址等10个项目的负责人汇报了年度考古重要发现。去年12月,江苏省文化和旅游厅(省文物局)于2023年公示第一批江苏省省级考古遗址公园认定名单,徐州的狮子山楚王陵入选。
狮子山楚王陵、驮篮山楚王墓皆是国家“十四五”大遗址保护利用专项规划名单中“徐州汉墓群”的组成。从局部的汉墓发掘到大遗址保护利用,是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重大创新。
由一座座单体汉墓考古扩展到大规模陵园遗址考古,作为两汉文化重要发祥地和集萃地的徐州,正乘着新时代的东风,努力用新的理念和高质量遗址保护研究成果,讲好地域文明故事。
壹 狮子山楚王陵的“进阶”
从徐州走出的刘邦建立大汉王朝后,封其弟刘交为楚王,都彭城。汉代崇尚厚葬,西汉12代刘姓楚王墓葬,为徐州留下了丰厚的汉文化遗存,其中的狮子山楚王陵,是徐州地区规模最大、文物遗存最多、历史价值最高的一座西汉王陵,也是一部读不完的历史大书。
由墓葬到陵园 40年来发掘不断
进入第一批江苏省省级考古遗址公园公示名单的狮子山楚王陵位于徐州市云龙区,是1995年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中国20世纪100项考古发现之一。
“从1984年发现汉兵马俑开始,狮子山楚王陵的考古工作一直没有间断。”狮子山楚王陵考古亲历者、徐州汉兵马俑博物馆馆长葛明宇将狮子山40年来的考古发现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徐州汉兵马俑的发现和发掘,第二阶段是徐州汉兵马俑主人陵墓(狮子山楚王墓)的调查、发现与发掘,第三阶段是对狮子山西汉楚王陵园(包括陪葬墓、坑以及陵寝建筑遗址等)的考古调查、发现与发掘。
埋藏地下的楚王迷宫,被考古人员不辞劳苦地一点点揭开:
1984年12月,徐州狮子山西麓发现一组西汉兵马俑坑,1985年进行考古发掘,共清理发现6条俑坑;
1986年至1989年,为寻找汉兵马俑主人的墓葬,徐州汉兵马俑博物馆等三家单位联合对狮子山区域进行三次大规模的物探考古调查,其间发现一座与汉兵马俑坑同时代的西汉车马器陪葬坑;
1991年7月,徐州汉兵马俑博物馆在距离俑坑以东约500米处发现一座大型汉墓,1994年至1995年进行考古发掘,取得巨大成果,出土随葬品2000余件(套),墓主系西汉前期分封在徐州的某代楚王;
2000年,狮子山村整体拆迁,在狮子山东坡下发现了大面积的陵园建筑遗迹和遗物;
2009年,在狮子山附近的羊鬼山东北角进行考古调查时,发现一处陵园夯土墙及一块刻有方位文字的陵园坐标石;
2020年12月底,在配合水利基建工作中,于汉文化景区东门外发现了陵园东司马道遗迹……
如今,经过40年的考古发现与发掘,一座以狮子山楚王陵墓为核心,包括王后墓、妃嫔陪葬墓群、楚王家族成员和楚国贵族陪葬墓群、兵马俑坑、近百座各类器物陪葬坑群、陵区建筑遗址等各种遗迹、遗物的庞大西汉楚王陵园,逐渐揭开神秘的面纱,呈现在世人眼前。
“狮子山楚王陵是我国迄今发现规模最大、遗存最多、文物考古价值最高的一处汉代王陵遗址,它的遗址全貌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考古发现和发掘。”从考古到研究,葛明宇致力于狮子山楚王陵遗址的保护利用数十年初心未改。
创建考古遗址公园 十年磨一剑
自从在狮子山发掘了楚王陵墓,历经30年发展,市、区两级政府持续投入,在土地征迁、环境整治、场馆建设、陈列展示等方面实施全面提升,累计投入超5亿元,建成了淮海经济区内首屈一指的,以狮子山楚王陵墓、羊鬼山王后墓、汉兵马俑博物馆、水下骑兵俑坑展厅为核心展示区,以汉画长廊、汉文化馆、汉画像石解密体验馆等为外延展示区的,集历史文化胜迹与山水美景交相辉映的汉文化遗址公园。
“2018年,我们编制完成《徐州狮子山楚王陵保护规划》,获得了国家文物局的审核通过,同年7月,由江苏省政府正式发布。”葛明宇介绍,“这一年,我们趁热打铁,编制完成《狮子山楚王陵考古遗址公园建设规划》,并组织多轮专家论证、修改完善。”
近年来,省、市文物主管部门以及市、区政府对狮子山楚王陵大遗址保护的重视程度不断加大。2020年徐州市政府提出支持“狮子山楚王陵创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徐州市文物局连续多年把“支持狮子山楚王陵创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列入年度重点工作,对景区文物保护事业给予配套经费支持;云龙区政府将支持创建“考古遗址公园”工作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并持续加大经费投入。
为进一步推动狮子山楚王陵考古遗址公园的研究和保护,2023年10月,云龙区委区政府在汉文化景区批准设立“徐州市汉文化研究交流中心”,在前期创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筹备工作的基础上,认真对标对表,聚焦聚力打造省级考古遗址公园。
古遗址、古墓葬实证了我国百万年人类史、一万年文化史、五千多年文明史,是我国文物的重要类型。
自上世纪九十年代,狮子山楚王陵的考古发掘引发了学术界的极大关注,掀起了狮子山楚王陵研究热潮,30年来学术界发表各类论文数百篇之多。近年来,随着徐州加大对考古文博人才的引进,入行的文博新人在老专家的带领下,又在《东南文化》《博物院》等刊物发表狮子山楚王陵相关论文30余篇,出版《狮子山楚王陵》《狮子山楚王陵墓考古研究》等多部专著,为狮子山楚王墓遗址保护利用工作的高质量推进提供了学术保障。
启航新征程 深化综合保护利用
在推进地域文明探源工程中,徐州不断提升考古工作能力水平,加快考古工作成果转化,发挥考古在探究地域文明、保护文化遗产、传承历史文脉、服务社会发展方面的重要作用,汉文化品牌日益擦亮。
2024年龙年伊始,万象更新,狮子山楚王陵所在的汉文化景区一派欣欣向荣。景区积极推进文物保护及项目建设,严格落实各项安全防范措施,提升旅游公共服务质量。春节长假期间,在这里举办的国潮汉韵文旅市集张灯结彩,人气火爆。
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成功创建狮子山楚王陵省级考古遗址公园之后,景区的工作人员比往年更加忙碌。接连的工作会议间隙,葛明宇才得以抽空接受记者的采访:“经过30的发展建设,狮子山楚王陵虽然在考古发掘、文物遗址保护、文化景区开发利用等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绩,但在遗址全面调查发掘、历史研究等方面还存在一些不足,还有许多工作亟需实施。”
新年启新程,摆在考古文博工作者面前的,是一长串新的任务:
一是寻找陵园墙址,了解陵园的遗迹分布,框定陵园的四至范围、功能分区;
二是扩大研究范围,掌握陵园周边相关遗迹现象,丰富陵园区域信息,构建楚王陵园空间格局;
三是利用勘探剖面来采集各种土样,运用多学科手段尽可能对陵园的地貌环境、当时的植被、水系进行研究,完善陵园古环境、古地貌和水文等资料信息;
四是为陵园的高质量保护提供详细信息,为陵园周边城市规划建设提供必要参考;
五是加强学术研究交流,与国内外大专院校等教育机构、科研院所及专家学者加强交流与合作。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历史文化遗产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基因和血脉,不仅属于我们这一代人,也属于子孙万代。”葛明宇表示,“我们希望通过创建省级考古遗址公园,全面保护好历史文化遗产,统筹好旅游发展,促进考古与文保等科研更高水平地开展,依托景区资源更好地研究阐释汉文化,通过对历史文化资源的挖掘、修复、保护和展示,重现汉文化精髓,最大限度地让历史文化遗存为中国式现代化徐州新实践作出新的贡献。”
贰 驮篮山遗址“盲盒”再启
今年1月,驮篮山遗址入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初评。该遗址位于徐州经开区驮篮山路以北,荆马河以南,总占地面积约28万平方米。遗址以驮篮山山体为中心,展现了西汉前期楚王陵墓“前堂后室”的建筑格局,被业内专家认为是徐州地区目前发现的所有西汉楚王陵墓中,开凿建造最精细、墓室建筑结构和功能最完备的一座楚王墓。
发现陵园遗迹 建筑基址规格高
1989年冬,徐州城郊的东王庄村办企业石灰窑在驮篮山采石过程中发现了两座汉代墓葬,皆为凿山而藏,由墓道、甬道及24个墓室组成,两墓的墓内建筑面积近400平方米,虽然早年被严重盗掘,但墓室结构保存完好,出土了数量可观的各类文物。其中在王后墓中出土的一组乐舞俑,是我国汉代乐舞陶俑的巅峰之作。
2022年,因驮篮山附近有项目建设,徐州博物馆对驮篮山楚王墓进行了新的考古勘探和发掘工作,新发现了陵园遗迹,包括灰坑、道路、灰沟、建筑基址等,其中有一处带回廊的长方形建筑基址,揭露部分东西残长50米、南北残长19.5米,从其分布的散水石、柱础石以及倒塌堆积来看,该建筑基址为西汉时期高规格的礼制建筑。
驮篮山遗址考古项目负责人、徐州市文物保护与考古研究所所长刘照建介绍:“根据考古发掘需要,我们将遗址由南向北编号为ⅰ、ⅱ、ⅲ区。其中ⅰ区清理各类遗迹单位27个,灰坑8个、沟4条、墓葬13座、路2条。ⅱ区清理灰坑26个,沟14条、房址1座、路3条、采石楔窝3个,墓葬15座。ⅲ区清理灰坑34个、墓葬15座、路1条、坑5个。”
“这次驮篮山遗址考古发掘工作,揭露出西汉时期采石坑、道路、建筑、墓葬等文物遗存,这些遗存皆与楚王墓陵园有比较明确的关联关系,属于陵园设施重要组成部分,为解决驮篮山楚王墓时代、墓主身份、陵园范围及文化内涵提供了重要线索。”刘照建评价,“该遗址发掘,改变了对徐州楚王墓陵园格局现有的认识,对推动西汉楚王陵寝制度、时代演变规律乃至诸侯王陵墓制度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夫人墓地现身 采石坑内信息多
考古人员在ⅲ区西部揭露1处墓地,从出土文物组合及形制来看,墓葬时代从西汉早期延续至西汉中期,墓葬均为单人葬,头向南,朝向楚王墓。通过对随葬品及人骨形态分析,确认部分墓主为女性个体。
《汉书·外戚传》记载,汉兴,因秦之称号,帝母称皇太后,祖母称太皇太后,適(嫡)称皇后,妾皆称夫人。刘照建推测:“从墓地所处位置及形制,初步推断为驮篮山楚王墓的祔葬墓。因狮子山楚王墓东部已有王后墓存在,因此这一墓地应为楚王的夫人墓地。”
在驮篮山遗址的ⅰ区和ⅲ区,均发现有汉代采石遗存,采石楔窝为典型汉代开凿方式。ⅲ区内共揭露5座石坑遗迹,均未开凿完成。地块东部为一处采石坑,东距驮篮山楚王墓275米,这里出土的一整套开采工具铁凿、铁錾、铁斧、磨石等,为研究汉代采石工艺提供了重要材料。
经过测量发现,驮篮山遗址采石坑内遗留的石块尺寸与驮篮山楚王(后)墓中使用的塞石基本一致,刘照建由此判断驮篮山楚王(后)墓内使用塞石来源于墓葬周围山体区域。
塞石的生产地找到了,那么驮篮山汉墓开凿时废弃的碎石又堆在了哪里?随着考古的深入,考古人员在ⅰ区北部找到了答案。这处剖面为锅底状的堆积坑,东西28米,南北23米,深度1.7米,坑内堆积的大量碎石块有明显的凿痕,石渣内夹杂少量碎陶片及铁质工具等。考古人员初步判断这里就是倾倒掩埋碎石渣的“垃圾场”。
“本次考古发掘虽没有发现明确的陵园垣墙遗存,但初步推算出陵园东西、南北跨度至少为600米。”刘照建表示,驮篮山遗址的发现,为下一步遗址保护“两线”即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的划定、考古遗址公园的建设等提供了科学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