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淮网(金子) 我是1970年6月从徐州铁路中学被分配到徐州矿务局夹河煤矿掘进一区,当上了一名掘进工。1975年从夹河煤矿党委宣传科调到徐州矿务局工会管理的局文艺宣传队工作,主要在乐队担任手风琴演奏,同时兼职宣传队演出时的音响安装及调试。
大概1978年夏季某日上午,宣传队正在矿务局招待所食堂大餐厅排练节目,局工会领导打来电话通知我,让我第二天上午陪同陆金龙(时任中共中央候补委员,全国劳动模范、矿山铁人)、张建设(时任共青团中央委员、全国劳动模范、全国煤矿劳动英雄)去徐州市中心一家比较有名气的照相馆拍劳模照片,用于制作劳动模范宣传画册。接到这个光荣艰巨的任务后,我既激动又高兴,感到这是学习劳模精神,领略劳模风采,感受榜样力量的一次极好机会。
40多年过去了,这段往事历历在目,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首先介绍这两位著名劳动模范吧!
陆金龙
陆金龙:
曾任徐州矿务局党委副书记。1973年起,陆金龙曾连续两届当选过中共中央十届、十一届候补委员。先后七次受到毛泽东主席接见,十五次受到周恩来总理接见,在十届三中全会上邓小平同志与他亲切握手。
陆金龙1936年出生于江苏宝应县一个贫苦的雇农家庭。新中国成立后,陆金龙怀着对新社会、对共产党的无比热爱,积极投身新中国建设事业。1958年到煤矿工作后,为多进尺,抢速度,陆金龙像一部不知疲倦的机器,经常在掘进迎头连续作业十几个小时,和同一掘进组的工友多次创造了“月进尺千米”、“半煤岩月进尺百米”的好成绩。忘我的工作、顽强的拼搏精神,为他赢得了“矿山铁人”的称号。
1978年荣获全国劳动模范称号。
张建设
张建设:
1970年被分配到新河煤矿采煤五区,当上了一名采煤工,开始了在地球深处“摸、爬、滚、打”的战斗生活。他虽然年纪小、身体弱,但对脏活、累活总是冲在前头。
1974年,他身患肝炎病,领导劝他休息养病,他说什么也不肯,坚持边吃药打针,边照常下井。工区领导为了照顾他,让他干电修维护员。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他主动移溜子、扶棚、回料,什么活都干,被工友们誉为“背工具包的采煤工”。从1974年到1976年的三年间,他每天都坚持在井下连续干12小时以上,有一次在井下连续奋战了36小时。从此,“地球转一圈,他转一圈半”的美誉传遍徐州百里煤田。《人民日报》报道张建设的事迹时说他是“走在时间前面”的青年矿工,“他在采煤中提高劳动生产率,八年挖了十二年的煤。”张建设被煤炭工业部命名为劳动英雄。
张建设在担任矿山救护大队主要领导后,从严治队,十多年来,他带领救护大队南征北战,参加过数十起省内外的矿山事故处理以及抗震、抗洪等大型自然灾害的抢险救灾战斗,圆满完成了上级领导交给的各项任务。
1978年荣获全国劳动模范称号。
我记得,陪同两位劳模拍照片那天上午不到10点,局领导专门安排一辆小轿车准时停在了局工会办公楼下。我来到局工会主席办公室,和等候在那里的陆金龙、张建设两位劳模见了面,并一起上了小轿车,沿着淮海路向市中心驶去。
偌大的徐州城,淮海路中山路两条主干道经纬交错,数百年的老城中心映入我们的眼帘。在车上,我们来不及欣赏外面的街景,短短十来分钟,车就开到了留芳照相馆门口。我们刚一下车,等候在那里的谢华西师傅迎上前来,一番客套之后,就一起向照相馆内走去。谢师傅简要向陆金龙、张建设介绍说,这次给劳动模范拍摄照片,是徐州市委市政府交给我们照相馆的一项光荣任务,是否需要煤矿职业服装、头上是否需要佩戴矿工安全帽、是否需要道具、是否需要化妆等。谢师傅一边介绍情况,一边做好了拍照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那时的照相机,俨然庞然大物,还有一块大黑布,拍照前谢师傅必须钻进去反复看好几遍。
另外一大经典就是,当拍照的谢师傅帮劳模摆好了姿势,转身钻进大黑布罩,在决定按下快门的一瞬间,会说:嘴唇添添湿!当时都是黑白照,嘴唇如果湿润了,在灯光下会有光泽,拍出来的照片嘴唇亮亮的,很是好看。就这样,谢师傅先后为陆金龙、张建设圆满完成了拍摄任务。
我抓紧收拾,将专门为这次劳模拍照带来的两套全新的煤矿井下工作服、安全帽、矿灯、腰带、矿用胶靴等物品装入大纸箱,并放入小轿车后备箱内准备回局机关。
正在这时,谢华西师傅跑到我们车跟前,让我中午饭后到理发店把自己的头发吹一吹,下午再过来,专门给我拍几张照片,参加全国黑白人像摄影比赛用的。
我按照谢师傅的要求,把两位劳模安全送到局机关。吃罢午饭就去理发店理发吹头,然后乘一路公交车来到了照相馆。此时,谢师傅已经在照相馆等候。
谢师傅按照既定的拍照程序,让我端坐在椅子上,仔细给我捋了捋白衬衫领子和肩部,给我摆姿势,说:“小伙子,你刚从外面进来,擦擦汗,不着急,慢慢来,先稳定一下情绪我再给你拍照”。说着说着,一转身钻进了大黑布罩。
谢师傅不紧不慢地说道:“腰板挺直,自然放松,面带微笑……”。此时,谢师傅小心翼翼地从大黑布罩里面钻了出来。他手里握着一个鸭蛋大小咖啡色的橡胶皮球,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轻声地说:“头稍微抬一抬,把嘴唇舔一舔,不要眨眼,面带微笑,好!”。几乎和“好”字同时发出“咔嚓”一声,谢师傅将手中的橡胶皮球快速按下,所有的聚光灯瞬间关闭。看来,我的第一张正面照完成了。
就这样,谢师傅让我分别进行左、右转头,各拍了两三个角度的侧面照。每一个角度的拍照,每一次按下快门,谢师傅要求非常严格,动作娴熟,一丝不苟。为了保证成功率,如果谢师傅认为某一张照片在曝光瞬间,我的表情可能不理想,或者眨眼了,他会给我重拍,直到满意为止。
我的这张照片放在徐州留芳照相馆橱窗里面展示多年
不同角度的侧面照片,谢师傅究竟给我拍了多少张,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一张侧面照片让我至今还有一点点印象。当时,谢师傅让我侧身坐着,转脸看着镜头,左手拇指、食指托住下巴,显露出我左手腕上戴着的一块价值20多元的南京产钟山牌手表。这可能是当时照相馆所需要的广告效应吧?
那天,陆金龙、张建设和我的照片被永远定格在了留芳照相馆。
大概第三天下午,夏日炎炎,谢师傅冒着高温酷暑,骑着自行车来给我们送照片。他先去局机关大院,把陆金龙、张建设的劳模照片送到矿务局党委宣传处。然后来到矿务局文艺宣传队住地(矿务局招待所),将装有照片的包装袋递到我的手上。我打开包装袋一看,哇!一厚沓全是我的两寸样片,一样一张,总共十来张。我一张一张仔细欣赏,乐得合不拢嘴,连声对谢师傅说:“谢谢您!谢谢您!谢师傅您太辛苦了!”
站在矿务局招待所大门口,望着谢师傅骑着自行车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眼睛湿润了……。谢华西师傅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难能可贵,这不就是照相馆行业的劳动模范吗!
那张经过谢华西师傅亲自拍摄、亲自选定、亲自着色的我的大照片嵌入铝合金镜框,摆放在留芳照相馆沿街大橱窗内好几年。记得儿子三四岁时,我们一家人上街,当路过留芳照相馆时停下了脚步,儿子看见橱窗里面我的大照片,高兴而自豪地大声喊道“我的爸爸!”“我的爸爸!”。
一九八几年,留芳照相馆拆迁,搬到斜对过的彭城照相馆(彭城饭店淮海路沿街门面)。一天,谢师傅打电话到矿务局工会,通知我到彭城饭店照相馆,让我把原先挂在留芳照相馆橱窗里我的大照片连同铝合金大镜框一起拿回家作为纪念。这时我看到,原来留芳照相馆里面我的部分照片,已经挂在了彭城照相馆的墙上,有些照片则放在照相馆营业柜台玻璃板下面,供顾客办理冲洗扩印照片业务时参考。
回不去的是曾经,留不住的是风景,应该珍惜的是真情,值得感悟的是人生!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1978年夏季某日拍摄的,在徐州留芳照相馆橱窗展示过的我的这张大照片一直珍藏在我的家里。可以看出,照片的整修工艺也很精湛,谢师傅当年用油墨和水彩墨敷染的颜色几十年后都没有泛黄退色。
这城市的岁月,缠绕了一季又一季,“在蓦然回首的彼端,正天长地久地在等我。”2013年6月,我从徐矿集团党委宣传部岗位上退休,我的组织关系转入了陆金龙所在的徐矿集团老干部处第三党支部。上面这张照片是徐矿集团老干部处第三党支部的部分党员,参加徐州市企事业离退休人员歌咏比赛时的照片。第三排从右往左数第三位就是陆金龙同志。
往事如斯,现在,20世纪70年代这种照相馆早已没了,黑白胶片已被彩色数码取代,拍照已经简单得如同呼吸,几乎人人都是摄影师了。但是,深藏在我记忆深处的,却是那个时代留下的一张张旧照片,以及旧照片里的种种岁月年华。
2020年6月